女儿的睫毛微微颤动。
突然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妻子终于停下了她的动作。
然后有些脸红的看着我。
“妈妈，再亲我一下，香香！”
女儿睁开了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，然后嘟起了自己的小嘴。
妻子笑了笑，正要去亲女儿，突然她顿了一下，然后慌乱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“乔恩，妈妈嘴巴臭臭，去刷个牙回来，再给你亲亲，好不好？”
她有些慌乱的爬下了床。
很奇怪，以前妻子亲女儿的时候，还管什么嘴巴臭不臭？
她的嘴巴为什么会臭？
还那么慌乱？
是吃什么东西了吗？
……
呃！
我突然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。
不……不要啊！
我的妻子，从来没有给我那样过。
一定不是的。
嗯，一定，不是的。
我这般安慰着自己，却感觉整个人苍白无力。
她都那样了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？
好一个悲凉的论断。
好一个无常的人生。
如果一切可以重来，我昨天一定不走朝阳路。
刷牙洗脸之后的老婆回来了。
她的身上喷着香水，嘴里哼着歌，心情似乎不错。
而且她的嘶哑也好了很多，经过一晚上的休整，甚至我觉得皮肤也比以前水润了很多。
老婆抱起还在床上独自玩耍的女儿：“乔恩，亲亲！”
贱人啊。
我奔溃了。谢小雨，你咋这么不要脸呢？
那是我们最宝贵的掌上明珠，你怎么可以用你这张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嘴，去玷污她呢？
我抢先一步抱住女儿：“乔恩，爸爸带你去洗漱！”
妻子娇嗔一声：“老公，你讨厌，抢我的小棉袄。”
然后她拿出手机，居然继续躺在床上，休息去了。
也是啊，就算是再好的身体，也经不起两个男人轮番上阵啊。
我刚刚拾起来的内心，再度奔溃。
女儿在洗漱，我则在煮饭。
妻子当然不会煮饭。
她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，饭来张口的日子。
而且，她还喜欢赖在床上，等我煮好饭，亲手把煮好的早餐端过去，有时候我还会喂她。
她总会一边吃饭，一边含情脉脉的看着我。
琴瑟和谐。
别想了，王宁。
曾经有多么美好，如今就有多么残酷。
我真的很想毒死这个不要脸的，然后一了百了。
当然，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。
我煮了面条，先给女儿盛了一份，又给妻子盛了一份，最后才是自己的。
做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，甚至有些改不了。
我端着面条来到了卧室。
妻子再次含情脉脉的看着我。
是真的吗？
妻子的眼神？
她到底爱过我吗？
正胡思乱想着，女儿突然惊恐万分的跑了进来。
“爸爸，妈妈，不好了，吕娜阿姨和敏敏阿姨又来了！”
吕娜是华子的老婆，敏敏是李飞的老婆。
李飞和华子曾经是我的合伙人。
三年前，我们三个好兄弟一起投资了个建材城。
正所谓买卖好做，伙计难搁。
因为我的原因，我们的生意宣告破产。
我欠他们二人，每人二十万，已经两年多了。
他们是我的铁杆兄弟，从来没有开口冲我要过钱。
可是，他们的妻子，小姨子，丈母娘，小舅子，甚至还有他们的孩子，都会来我家堵我，冲我要钱。
负债累累的我，每个月开出租车拉活的钱，也就够还个房贷，哪还有钱还给她们。
我冲女儿做了一个禁声的表情。
女儿乖乖的躲在我的怀里。
其实我就欠我这两兄弟钱！
以前我们每个周末都会在一起胡吃海喝。
可是自打破产之后，我就换了电话号，没再和他们联系过。
我知道这样做不对。
男人应该有担当，应该挺起胸膛，堂堂正正做人。
我何尝不想？
四十万的外债，我开出租车，每个月累死累活，也就能攒个五百块的私房钱。
我答应女儿要给她买一个小天才电话手表的。
女儿懂事，说不要了。
可是我却不能不懂事。
幼儿园的小朋友们，已经有了攀比心理，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从小就低人一等。
换电话号码的另外一个原因，是我的手机号码每天会收到上百个催收电话。
银行的贷款逾期了，花呗，借呗，还有一些其他网贷。
他们的电话轰炸，让我不厌其烦，甚至影响我跑活。
……
敲门声像是魔力一样，让我们一家三口，都感到畏惧。
女儿是见识过敏敏和吕娜厉害的。
她在我怀里颤抖着：“爸爸，爸爸，敏敏阿姨和吕娜阿姨什么时候会走？”
我苦笑：“乔恩，我们小声点，等他们敲累了，肯定就会走了。”
这个办法我屡试不爽。
每次他们敲累了，大概以为我们一家三口不在家，也就会离开了。
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，但确是拖延时间的不二法则。
四十万。
我不吃不喝，以我家目前的经济状况，我干到八十八岁的时候，才能还清她们，前提还是不还利息。
不逃避的话，我能怎么办？
砰！
砰！
砰！
这一次，她们好像比以前要久了一些。
这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，她们居然还在撞门。
妻子的电话铃声响了。
是乔恩幼儿园的老师打来的。
女儿该上课了。
却因为我的事情，被困在了我们贫瘠的家里。
穷是所有问题的原罪。
她紧紧的抱着我的腿，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。外边每撞击一声，女儿的眼中的惊恐，便多写这么一分。
两个姑奶奶，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走？
我捂住女儿的耳朵，心里一酸。
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，而我，身为一个父亲，没教会她什么东西，反而让她在这么小的年纪，承受不该有的困扰。
我对不起她。
尽管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，包括自己的妻子，我给女儿留下的，依然是一副高大伟岸的形象。
女儿说，她最崇拜的人，就是爸爸。
可是，乔恩啊，爸爸的形象，此刻已经崩塌了吧？
想起自己曾经给女儿讲过的大道理，我突然有一股子无地自容的感觉。
我是一个男人，我是一个父亲。
任何一个父亲，都不会想在自己孩子面前丢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