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山之王

　　长白山系张广才岭南坡，松花江、牡丹江两江交界之上，有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。 
　　从1948年开始，这里便开始开发林业资源，施业区隶属于大海林林业局，名为海浪林场。 
　　这些地名，或许很多人都不了解。可等到1999年之后，这里就会更名为雪乡国家森林公园，简称雪乡。 
　　1985年的这个冬天，寒风呼啸，山林间两行脚印向南延伸。 
　　两个男人穿着破旧的棉袄、棉裤，吃力地在雪地上跋涉，棉鞋踩在雪上发出咯吱、咯吱的声音。 
　　林区跑山人的生活条件艰苦，基本都是这样的穿着。而吸引人眼球的是，左边那人背着一把松鼠牌单筒16号猎枪。 
　　看他样貌，年纪应该在三十岁上下，浓眉大眼，高鼻梁，大方脸。 
　　他右边那人就要年轻许多，二十岁的青涩脸庞，手拄着一根棍子。 
　　这棍子是砍水曲柳而成，中间离地一半的部位有个弯，年轻人的手正好就握在那棍弯处。 
　　年轻人名叫李凤国，今年十九岁。那背枪的人是他的姐夫，名叫赵金成，今年才二十八岁，只不过长的着急了。 
　　虽然生活在林区，可赵金成和李凤国都没有正式工作。作为跑山人，赵金成以采山、打猎为生。 
　　九年前，李凤国的姐姐李凤霞嫁给赵金成。三个月后，李凤国、李凤霞的父亲因故去世，只留下李凤国与母亲靠着采山货和几亩开荒地生活。 
　　半年前，李母又因病去世，李家就只剩下了李凤国一个人。 
　　娘家就这一棵独苗，李凤霞做不到不管。多亏赵金成这人不错，愿意帮衬小舅子一把。 
　　李母去世前攒下了二百六十元钱，李凤霞作主拿出其中的四十元钱，修缮了李家的老房子。 
　　然后，李凤霞又出十元钱，请村里的媒婆为李凤国说了一门亲事。 
　　亲事说成以后，那剩下那二百元钱就成了彩礼。 
　　因为李母半年前去世，按照本地的习俗，李凤国要为其母守孝一年。所以，李凤霞与亲家约定，等半年之后，李凤国的守孝期满，再让小两口成亲。 
　　一想到要娶媳妇，李凤国挺开心。可一想到以后过日子家里分币没有，李凤国又挺闹心。 
　　活人不能让尿憋死，没钱就去赚钱呗。 
　　都说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。 
　　守着大山，一年四季都能赚到钱。春采山野菜，夏采灵芝，秋采蘑菇、木耳。有时林场还有招临时工，干一些打枝、清理的杂活。 
　　虽然报酬不多，收入也不固定，但只要勤劳、肯干，日子肯定会一天比一天高。 
　　现在刚入冬季，大雪封山，什么山货都采不着。林场倒是招运木材的工人，可海浪林场运输木材主要靠畜力，也就是用牛、马拉爬犁。 
　　这两样牲口，李凤国家都没有。 
　　于是，在家待不住的李凤国，就和他姐夫赵金成一起来赶山打猎。 
　　东北的黑水白山之间，有历史悠久的渔猎文化。两个人一路走来，赵金成时不时向李凤国传授自己的经验。 
　　像雪地上有野兽留下脚印，赵金成就会教李凤国分辨哪些是狍子脚印，哪些是野猪脚印。野猪脚印，再看脚趾分叉来分辨公母。 
　　有时候，赵金成还会带着李凤国蹲在那些野兽的脚印旁，用手去触摸脚印里雪的松软程度，以此判断野兽经过时间。 
　　当摸到一个野猪脚印时，脚印里的雪发硬，但用手一按，雪又散开。 
　　赵金成判断这脚印是昨天留下来的，他起身向脚印延伸处看了一眼，紧接着便从肩上拿下那把猎枪。 
　　“走，凤国。”赵金成小声地叫李凤国跟着自己。 
　　李凤国看到赵金成的样子，就知道他发现了猎物，心里不免有些兴奋。 
　　两个人沿着脚印向前，路上赵金成小声与李凤国说：“凤国，这是大孤个子，等到地方你就找棵树躲在树后。我不让你出来，你就不许出来。 
　　东北人称公猪为炮卵子，野猪族群里的炮卵子非交配季节，它们都独来独往的。 
　　所以，有些人又习惯称独来独往的炮卵子为孤个子。 
　　公野猪不但比母野猪大，而且公野猪长有獠牙，能对人的生命构成威胁，所以赵金生不让李凤国上前。 
　　两个人在林中穿行，这片林子多为柞树。柞树学名蒙古栎，其果实为橡子。 
　　橡子的淀粉含量很高，秋天橡子成熟落地，冬天大雪封山，雪下覆盖的橡子就成了野猪的主要食物来源。 
　　野猪会用鼻子将雪拱开，捡露出来的橡子吃。野猪坚硬的牙齿可以毫不费力将橡子壳咬开，露出里面如花生仁一般的果实果腹。 
　　忽然，赵金成右手向外侧抬起，拦住了李凤国。此时，赵金成听到前面传来了野猪打响鼻的声音。 
　　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，说是日上三竿也不为过。但现在，野猪还在窝里趴着呢。 
　　冬天的野猪，因为获取食物不易，它们为了避免能量消耗，一般都会在窝里趴到中午才起来觅食。 
　　这头野猪是听到细微的动静，才高高的昂起猪头，抖着耳朵、抽着鼻子，听声辨味。 
　　正在赶路的李凤国胸口撞在赵金成竖起的胳膊上，李凤国懵了一下，看向赵金成问道：“姐夫怎么了？” 
　　李凤国下意识地说了这样一句话，前头山坡凹陷的土坑中，一头大野猪轰然起身。 
　　这大野猪身材魁梧，长着带弯的獠牙，被惊起的野猪脊背鬃毛立起，迈开蹄子向远处奔走。 
　　啪！ 
　　一声枪响，惊起附近飞鸟飞出树林，而那野猪却逃之夭夭。 
　　“完了！”赵金成一枪没能打中野猪，看向李凤国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嗔怪。 
　　“姐夫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李凤国也知道自己犯错了，可他真是无意的。 
　　“行啦！”赵金成收枪，对李凤国说：“追吧，这回有的追了。” 
　　野猪自己起来和被人惊起来是不一样的，被人惊起的野猪会一口气跑到下午临近天黑。 
　　所以这样追下去的话，两个人追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打下来野猪。 
　　可赵金成不愿意放弃那么大一头野猪，于是他和李凤国一路追赶。 
　　功夫不负有心人，野猪跑下山坡，就一头钻进了其他猎人下的套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