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返1997

黄昏的残阳，射进厢房的窗户上，异样耀眼，照的杨帆十分难受。
 螺旋桨一样的老式风扇，在头顶‘嗡嗡嗡’转个不停。
 头疼，疼得撕裂一般。
 这医院的环境也太差了，八九十年代也不过如此吧？
 杨帆用手挡着阳光，艰难的睁开双眼。
 还好，没死。
 有那么一瞬间，杨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，跟客户喝的伶仃大醉之后，走到停车场，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越野车撞飞了起来。
 自己还真是福大命大，只是脑袋受了点伤而已。
 当杨帆坐起身来的时候，傻眼了，这也不是医院啊，这好像是一个老房子？
 整个房间约摸六七平米左右，到处贴满了海报，周润发的大背头，张国荣的深情凝望，四大天王同台的画面，还有灌篮高手的各种贴画，几乎贴得密密麻麻。
 我这是哪里？
 杨帆满脸错愕，眉头紧皱，被子还一股臭烘烘的味道。
 门开着，客厅也不大，不过却归置的井井有条。
 家里的东西不多，只有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，摆在红木的柜子上。
 一张八仙桌，木条板凳，还有一个磨得光滑锃亮的竹篓，这绝对是八九十年代才有的东西。
 现在想找一台十几寸的黑白电视，都不容易，绝对是古董级别的存在。
 在电视旁边，还有一本日历，上面赫然写着，1997年，六月十二号！
 杨帆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。
 一个中年妇女，正在厨房里熬药，刺鼻的中药味，熏得杨帆眉头紧锁。
 “当！当！当……”
 木铜色的摆钟，古香古色，当当的响声，将杨帆拉回了现实。
 “我不会穿越了吧？”
 杨帆愣住了，顺手拿起床边的镜子一看，这个包扎着纱布，一脸胡茬的青年，真是自己？
 “不……这不可能。”
 杨帆一脸颓然，手中的镜子也是掉落下来，直接碎裂一地。
 镜子里面容消瘦，一脸痞气的青年，跟原本风流倜傥的自己，这完全不沾边呀？
 杨帆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，他原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，资产几十亿，年方三十八，还没有结婚，不知道是多少女明星眼中的钻石王老五，这摇身一变，怎么就变成了这样？
 “我不会是在做梦吧？”
 杨帆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，疼，疼得龇牙咧嘴，看样子不是在做梦。
 “儿子，你这是怎么了？你可别吓我呀？”
 中年妇女小跑了过来，满眼的焦急与紧张。
 女人一脸的沧桑，双手之上布满了老茧，眼中只有自己。
 杨帆一愣，儿子？我怎么可能还有母亲？
 他四岁那年，父母双亡，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亲人的温暖了，这也是他为什么年近四十还没有结婚的原因。
 因为他害怕面对，自己内心深处最缺失的东西。
 “啊——”
 杨帆脸色惨白，捂着脑袋，无数的讯息涌入脑海之中，疼得他目眦欲裂。
 “你没事吧儿子？”
 李桂英满脸着急，刚才她正在熬药，却发现儿子把镜子摔了，进屋就看到他不断抽自己嘴巴，不会是脑子坏了吧？
 李桂英生怕他会一时想不开。
 良久，杨帆头脑之中的信息风暴终于褪去，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紧张，恍惚，甚至是绝望。
 他真的穿越了，千真万确！
 这个人也叫杨帆，跟自己同名不同命，而眼前这个人，就是杨帆的母亲李桂英。
 他今年20岁，不学无术，整天游手好闲混日子，之前被人给打了，昏死过去了，正好自己的灵魂，穿越到了他的身上。
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‘杨帆’干的荒唐事，真他妈孙子，连自己的母亲都打，李桂英眼角的淤青，正是他打的。
 母亲？
 一个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，让杨帆浑身一颤。
 两鬓微霜，布满皱纹，脸上几无血色，略显佝偻的背影，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刚满四十五岁的中年女子身上。
 若无岁月千斤担，怎敌额间一抹霜？
 那慈祥的面容，焦急的眼神，无不令杨帆动容。
 但是，这里终归不是他的家。
 不行！我得回去！
 杨帆心里充满了渴望，自己还有几十亿的公司，还有无数为他疯狂的女人，他不甘心在这里做一个窝囊废，那是他用十几年的时间打拼出来的。
 杨帆咬紧牙关，狠狠的撞向床头的墙。
 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 杨帆撞的头破血流，可是他就是不晕，他就是回不到曾经。
 “儿子，你这是干什么呀！”
 李桂英激动的说道，死死的抱住杨帆，泪流满面。
 “儿子，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！呜呜呜，你走了，妈可怎么办呀！你大哥已经走了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我也不活了，呜呜呜。”
 无助的哭声，夹杂着对儿子的深爱。
 杨帆停住了，他没有再继续撞下去。
 李桂英那绝望的眼神，让他心中万分难忍。
 哀莫大于心死，老大已经死了，他要是再撒手人寰，那对于李桂英来说，无异于是晴天霹雳一样。
 “儿啊，你是妈的心头肉呀，你要是死了，妈也不活了。”
 李桂英声音低沉而坚决，哭的撕心裂肺。
 可怜天下父母心！
 杨帆的心，轻轻的颤抖着，他不忍心让李桂英继续痛哭流涕。
 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，她现在的眼里，在她的生命中，只有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了。
 那一刻，他第一次感觉，自己被母亲紧紧的包围着。
 杨帆轻轻的，迟疑着抱住了李桂英，母爱，让他的心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。
 母亲在，人生尚有来处，母亲若没了，人生只有归途。
 回去？我的归途又在哪里？
 是几十亿的纸醉金迷，还是中年男人的生存危机，他有钱，但却再也没有了亲情。
 钱没了可以再赚，可是母亲，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的了。
 或许，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。
 在那个世界，他已经死了，在这个世界，他焕然重生！
 杨帆目光灼灼，眼中泪光闪烁，贪婪的趴在母亲的肩膀上，低声喃喃：
 “妈，我不走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