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炼虫人

“砰！”地一声粗响，卖猪肉的肥脸汉子把手里的刀甩在木切板上，刀刃的前尖深陷进去一公分左右。手里的猪肉找根绳子系上，递给顾客。
 早市上人来人往，算命的何老头就在猪肉摊的对面蹲着，他招招手，一只蚂蚁一样的黑虫子从地面上钻出来。
 “嘿嘿，就你嘴叼……”何老头笑嘻嘻地说道。
 没人注意这黑蚂蚁一样的虫子是从新鲜的猪肉里钻出来的，把那块瘦肉里面的血精吃了干净……
 黑虫来无影去无踪，除了何老头之外，没人晓得它是从什么路径钻进肉里，又从什么路径钻出来。
 一切悄无声息。
 现在的时辰还早，哪有人会来找他算命呢！何老头收了摊子，一个马扎，一个包袱，一面印着五行八卦的旧布。
 刚转身走，路中央有一辆改造的面包车极快地开过来，发动机“嗡嗡”的响声扎耳朵！
 在这样的地方这么快，真是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了！这样想着的时候，何老头眉宇一皱，车的上面怎么有虫血的味道？！他动了动鼻子，对这味道越发确定。
 疾驰的面包车后备箱“轰”地一声打开！里面摔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，肤色黝黑，五官坚毅。手腕还有困在上面的麻绳，只不过已经被挣脱了……
 “老板交代过，中午之前一定把他带到！不能让他跑了！”副驾驶那里伸出来一个戴墨镜的人头，稀稀落落的几根毛梳得锃亮。
 车子急停，上面下来七八个身穿黑西装的人，各个面色凶厉！他们的速度极快，那个男孩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！
 “抓……抓住了……”墨镜男高声喊着，也下了车。
 转瞬间，男孩子猛地挣脱，身子往地上一蹲，顺带着几个人也倒下来！地面上有一团团热乎乎的东西，男孩毫不犹豫地抓起来，往那些人的眼睛上抹！
 “啊……这什么东西？！”
 “二哥，是猪屎……”
 几个人胃里恶心的七荤八素，伸手将猪屎从眼睛里扒拉出来！男孩趁机撒腿就跑。
 “不错……真是赖……”何老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，啧啧称赞：“能够接受虫血的人，就该有这样品性！哈哈哈……”他的笑声很低，几乎没有第二个人听到。
 男孩子闪没了影，何老头寻着他身上虫血的味道，在傍晚时分从城外环的待拆民房里找到他！这是一排连着的二层民用楼房，破烂的很。
 他抱着一只烤鸭蹲在那里啃，地面上有两张破草席和简单的薄被子。草席下面都是废旧报纸，偶尔也能看见一张杂志上撕下来的画儿，上面的女子穿着妖娆……
 看这样子，应该是还有一个人没来！
 何老头轻咳了一声，颤着身子走了进去。附近总是有流浪的人出现，男孩子见到何老头，也见怪不怪了。靠近的时候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，犹豫了一会儿，男孩子还是把手里剩下的鸭肉递给了他。
 “你吃吧！吃饱了睡觉，今晚我兄弟没来，你可以在这里凑合一宿，”现在刚刚开春，还有些微冷，男孩子一溜烟钻进了带有破洞的被窝，“对了，那边有一堆干柴火，会生火的话就点一堆，不会的话就算了……”
 夜半，火光照着这间破旧的屋子里暖烘烘的。白天没来得及仔细看，现在趁着火光，这男孩子的脸上倒是还有些英气！何老头这么觉得。
 不多会儿，男孩子的呼吸急促起来！脸色胀红……此时，额头上渐渐浮现紫色的印子，模样像是虫！
 “虫……”男孩子惊呼一声，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，豆大的汗珠从下巴“吧嗒吧嗒”地掉在破被子上。
 屋子里暖烘烘的，明亮的火光让他看清楚了何老头的脸！皱纹满满，一双眸子似是深夜里警惕的狼眼，精光闪闪。
 “小子，做梦了？！见到了虫？！”何老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，像是打量一件稀罕物。
 “你怎么知道？！”男孩子警惕起来。
 流浪之前，母亲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，凡是跟他提到虫的人，都要小心，是善是恶还得留心考量……
 这样的梦，从他离开陈家开始，八年了，出现过千次多！每一回都很相似，只不过那些向他如潮水般涌过来的虫子，模样不一样罢了……
 “来来来，你放轻松！告诉我你梦里遇见的是哪一种虫子……”何老头从他的包袱里取出一本牛皮书卷，上面文字寥寥，而且是复杂的繁体字，主要的还是图画比较多，都是虫子……
 见到书上的内容，男孩子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“炼虫师”三个字！等了将近十年，终于遇到了……
 “你是炼虫师……”男孩子的声音轻轻的，但是落到何老头的耳朵里，却是跟炸雷了一样！
 他竟然知道他的身份？！
 “快！那里有火光，进去看看！见到那小子先把腿打断，看他还往哪里跑！”粗粝的嗓音像是一把光刀切开了黑夜一样，又道：“断了腿流损失不了多少血，你们放心干……”
 男孩子迅速掀开被子，都不看外面的来人是谁，穿上鞋就跑！迈出几步之后，好像觉得留下这个老头子一个人在这里不合适，毕竟等了将近十年才等到，可不能把他弄丢了……
 何老头也觉得来人不善，刚把牛皮书卷塞包袱里，另一只手臂便被男孩子拉着，往楼上跑！
 “这群人不是东西……抓紧跟着我走！”
 两个人上了楼。黑漆漆的屋子里，男孩抓着何老头的手，像是白天走路一样，七绕八绕钻了几个墙洞，跨过倒塌的隔墙，躲开了那些凶厉的人。
 他们缩在露天的墙角里，上空的星星明朗的很！这几分钟的折腾，竟然没让这孩子大喘息，呼吸均匀的很。
 “小子，我觉得这里很不安全啊……是不是再走走？”
 男孩子起身，探头往来时的方向警惕地看了看！那些人没有离开，手电筒照来照去，像是舞台上的激光灯，看来是要把附近掀了个底朝天了！
 “走吧！别犹豫了，旁边就是公路！跟着我，今晚绝对能留下自己的小命。”何老头说着。
 男孩子当然信他！这么一个年老的炼虫师，要是拜摆脱不了这几个人，还真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……
 从楼上往下走的时候，男孩子伸手替何老头拿包袱，一开始老头缩了缩手，心里还真不愿意！这包袱除了他自己，还真没有第二个人碰到过。不过只是瞬间地犹豫，心里“嘿嘿”笑了两下，便把包袱送出去了。
 “那儿有两个人影，派几个人过去追！”
 身后楼顶的人高声喊着。
 何老头跟在男孩子的后面，手被攥着，一路拼命地逃！恨不能赛得过路上的车。
 “喂！你别光跑啊，前面有个人站在那里尿呢！”何老头说。
 “关我门屁事！”
 路过撒尿人的身边，男孩子忽地觉得老头手上的力道变大，陡然间把他往后一拉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，整个人就陷在了车的副驾驶座上。
 正错愕着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简直要把耳膜扎破了！男孩子坐在车上，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上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掉头，猛地加速，几秒钟的时间，他们消失在原地……
 身后刚刚提上裤子的年轻人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！嘴里乱骂着什么，也听不清了。
 安全地带，车的速度平稳了！男孩子这才恍惚明白了，为什么要注意路边撒尿的人，醉翁之意不在尿，全在这辆红色敞篷法拉利上！
 “小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！”何老头握着方向盘，悠悠说道。
 一个流浪模样的老头，背着破包袱，头上灰白的头发乱成了鸟窝！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到他驾驶法拉利表演酷炫车技的能力。只不过看上去……太扎眼睛了……天方夜谭啊！
 “我……那啥，叫陈夕！”男孩愣了半天才说道。
 “晨曦啊，多么有朝气的名字！小子，我想听听你的故事，讲一讲？！”何老头说道。
 陈夕：“名字没有朝气！陈旧的陈，夕阳西下的第一个‘夕’！”
 拉风的法拉利开往郊区方向，可是半道上熄了火。只能靠着路边停了，没油……
 “我母亲叮嘱我，我的故事只讲给好人听的。”陈夕漫不经心地说：“我流浪那么多年，只要有人看着我的眼睛说话，我就能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……”他神秘兮兮的表情，让何老头觉得他不仅仅是赖，还更有趣……
 “那我是好人，还是坏人？！”何老头眼睛盯着他，眸子不输夜空上的星辰。
 陈夕：“坏人！”他毫不犹豫。
 何老头这下可急坏了！陈夕下了车，他赶紧追在后面，可不能让这小子跑了。陈夕不怕这老头在这里抛下他，母亲说过，任何一个炼虫师都无比的需要他！而现在，他是要获得主动权……
 “喂！小子慢一点。我是一个炼虫师，我有本领改变你现在的一切，只要你能拜我为师，并且……喂喂喂，感不感兴趣啊？！”
 陈夕头也不回地走，他当然感兴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