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清妍短短时辰,经了太多的事,情绪一下子被拔高,更是纷乱不堪。
被这么一骂,反而倒是冷静了下来。
也再不敢多问了。
温迟松了口气,也算得以歇息。
三刻钟后,濯樨苑外响起了齐整又沉重的脚步声。
不多时便有人进了屋,温迟看去,的确不出她所料。
是谢止。
皇城司指挥使,当今陛下当儿子养大的幼弟。
若陛下对誉王是无可无不可的宽纵,那么对谢止便是实打实给权利的宠信了。
一息她便收回了目光,垂下眸子随着温清妍一块儿抖身子。
只不过温清妍是真的,她是假的。
谢止的目光自床榻上扫过,随后落在倒地的誉王身上。
他上前看了两息,便不紧不慢地拉了椅子坐下。
随后他身后的两个皇城卫便开始探查屋内,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,动作却都放轻了的,说是悄无声息也不为过。
屋内静默得似是榻上传来的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能入耳。
谢止又看了过去,似是将将想起榻上是何人,遂拱手见了一礼,态度极为散漫。
“见过王嫂。”
“啊....我....皇弟免...免礼。”
温清妍根本不敢看他,只紧紧环着温迟的手臂,就连话都难以说清。
温迟也朝她那边缩了又缩,甚至把腿都蜷缩到了榻上。
只一盏茶的功夫,两名皇城卫便把屋内探查了个清楚。
“回禀王爷,刺客的暗器极为特别,若想确定凶器,还得把誉王带回皇城司细查,其余细微之处属下心内已有计较。”
谢止站起了身,淡声道:“既然两位是见证者,那便随本王走一趟。”
闻言温清妍整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温迟拍了拍她的手,慢慢悠悠地爬下榻。
“咳咳....咳.....王爷,我三妹腿脚不便,怕是不好前去了。”
一个腿伤成这个模样的王妃,哪怕再有动机,那也是杀不了人的。
温迟说罢不待谢止询问,便躬身掀开了被衾,温清妍扭曲的双腿,显露无疑。
温迟盯着温清妍的眼睛,用唇语又说了一遍。
“别怕。”
温清妍面色一松,给了她一个似是安慰的眼神。
自己伤成这般,还能安慰她,不知是遇到了太多不成人的人,还是怎的,温迟竟觉得很不习惯。
看着榻上那般情景,谢止眉心紧紧拢起,眸色更是沉了又沉。
“我知道了,这几日会有皇城卫守在院中,也会有人来问话,皇嫂暂且不可离开院子。”
这一回,他的散漫态度少了很多。
皇兄一直有言不必对誉王府多加探查,他以为誉王不过就是好色了些,再有些无伤大雅又不怎么见得人的癖好而已。
谁知,他胆子已然大到了这等地步。
外传威远将军府留在长陵的两个女儿皆是不顾脸面攀附皇家之辈,一个多番求爱于昭王,一个设计嫁给誉王。
可誉王妃被折磨成这般,那设计倒是不知是谁设计于谁了。
温清妍听了他的话,忙不迭的点头。
“我一定不会离开.....只是....我二姐....”
温迟没再说话,戏唱到了此处已然不适宜她再多言了。
谢止朝温清妍微微颔首,态度不容驳斥。
“您的二姐,必须去。”
温清妍想到之前二姐姐对自己所说的话,心下稍安,却也实在点不下去那个头。
温迟朝谢止福身一礼,缓步朝屋外走去。
谢止盯着她的脚步看了一会儿,抬了抬手。
“给温二娘子叫一顶轿子,别还未走到皇城司,人已经没了。”
皇城卫颔首:“是,王爷。”
温清妍朝着榻边急忙爬了爬。
“二姐姐!”
温迟没再回头,只淡声道。
“管好你自己吧。”
谢止落后几步,朝院内的皇城卫吩咐道:“只要誉王妃不离开屋子,若有何需求,皆不可怠慢。”
皇城卫颔首领命。
.....
温迟是被谢止叫了王府内两个婆子搀着走出府的。
当然,说是架出来,也没什么问题。
断了丝欢这么久,能撑到办成今日这事,已然不易。
正好可以进皇城司歇息歇息,正好有药可以续命。
府门外当真停了一顶轿子,拂冬和似云背着包袱已然被皇城卫提到了一处。
两人见她便满目担忧地跑了过来,皇城卫也没拦着。
拂冬在她身上来回的看,眼眶通红。
“小姐,发生了什么....怎的...”
似云盯着她唇边的血迹,不敢挪开目光。
“小姐您可还撑得住?”
温迟甩开搀着她的婆子,抬手推开拂冬和似云。
“既然不爱记着我的话,我的事也用不着你们管。”
断了这么久的丝欢,再耽搁下去这条命也得没了。
寻药一事,进皇城司寻可比去威远将军府找二房三房要快多了。
温迟不再多言,躬身进了轿内。
拂冬还想再说,似云却是听懂了自家小姐话中的意思。
她拉了一把拂冬,低声呵斥。
“要你记住小姐话,你总是记不清,小姐不喜人聒噪,不要再扰她了。”
拂冬也不是傻的,看见似云对她眨了眼,她沉下心。
“好,我记得了。”
谢止瞧够了这主仆闹别扭的戏码,摆了摆手。
“回皇城司。”
皇城司内不是什么好地界,更没有一同进来,还能被关在一处的道理。
一进来温迟便与拂冬和似云分开了,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来这儿,满目玄黑,点上再多烛火,也难掩死气沉沉。
温迟沾了自己三妹的光,所在的牢房布置得比将军军帐还好,还有一处小隔间用来如厕,倒是贴心的。
她往小榻上一躺,随后直接闭了眼。
虽知晓于审问一事上自是越快越好,最好能出其不意为上,可她实在没想到谢止能前后脚跟着进了她的牢房。
“温二娘子今日的所为,倒不似你平日里的作风。”
谢止懒懒地靠在椅背之上,看着榻上女子哪怕面色惨白也丝毫不掩姿色的一张小脸,心底疑惑叠出。
温迟睁了一半的眼瞧清牢房内那模糊身影的所在,随后又闭上了眼。
她张了张嘴,似是想说些什么,可喉间涌起一阵腥甜,激得她又是一阵猛咳。
咳得她的身子在小塌上剧烈的颤抖,这一回却不是那么好缓过来的了。
直到呕出一大口血来,她才能大口喘息。
她抬起袖子胡乱擦拭,顾不得自己看起来有多惨烈。
求生的欲望随之高涨,她慢慢悠悠地撑起一点儿身子朝他看去。
一开口那语调,气若游丝。
“寻....寻张太医,再不医治。”
“我....我就要....死了。”